2012年8月6日 星期一

[電影] 《女朋友‧男朋友》




  我真的,非常喜歡這部電影。

  雙胞胎女孩在操場大喊「我─要─穿短褲」、「我─要─穿短褲」,解嚴多年了,這次他們的抗爭裡還多了點戲謔和遊戲的味道。他們不用再像他們的爸爸一樣,寫藏頭詩、學狗叫或者頂著一顆被理得亂七八糟的頭跟教官賭氣。現在,他們能夠毫不畏懼的指責教官的不民主,因為曾經有一些人,很努力地相信台灣可以不一樣。

  故事就是從主角們的第二代──雙胞胎姊妹精心策劃的短褲事件──開始講起,但扯出的,是上一代牽扯不完的愛欲糾葛。

  阿仁、阿良與美寶,一九八五年,高中生。正值解嚴前的盛夏,他們的青春在游泳池振臂、在校刊社講垃圾話、在教官訓話的操場上辦舞會、在戴著頭燈的玉蘭花棚下度過黑夜,在呼嘯的機車上浪擲青春,也在龍蛇雜處的夜市裡夾縫生存。他們的青春如浪,一波一波地的衝向沙灘、他們的青春如花,一朵一朵地芬芳盛開,他們付出自己的全部,只因為他們還沒學會保護自己。

  幾年之後,阿仁與阿良成了大學生,趕上了解嚴。

  在那棟共同生活的別墅裡,他們將臂膀伸得老高,壓低膝蓋,準備振翅高飛。時代給了他們機會,而他們也不負時代的期許──這次,在中正紀念堂的廣場上,阿仁念著那首他最喜歡的詩:「如果我們是浪向沙灘起跑∕眼淚一樣都從海水裡來∕只是在不同時間抵達同一座海岸……」阿仁說他拿台灣身分證,說他知道還有火金姑會為他照路、阿良信仰阿仁,一句話都不用說的信仰著,美寶信仰阿良,也信仰阿仁,信仰著她所錯過的大學生活。

 只是這次,他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,無論是阿良、阿仁或者美寶,都必須學會「對自己誠實」。

 離別前夕的游泳池畔,儘管美寶多麼努力的要維持他們之間的平衡,阿良仍執意停止這恐怖平衡,他將阿仁的名字寫在美寶的手心,告訴這個深愛著他的女人,他愛的是她的男朋友。而彷彿是一種報復、一種信任、或者一種預言似的,美寶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阿良的手心,希望阿良能緊緊握著。

  之後的那幾年,美寶成了阿仁的小三,阿良也成為另外一個家庭的小三。他們躲在陰暗處,悄悄凝視別人的幸福,也在黑暗中,舔舐自己的傷口。而還剩下什麼沒變呢?也許是那種愛自討苦吃的個性,或者,是看到玉蘭花就非得要停下來買上幾把的懷舊。

  故事的最後,有人是幸福的嗎?還是他們都在成全別人的幸福同時,賠上了自己的幸福?我不知道,但也許,美寶留下了雙胞胎女兒,犧牲了自己的生命,是對她而言最幸福的事;也許,阿良能夠有兩個女兒陪著他,看著兩個「小美寶」的貼心與搞怪,並在那深邃的五官中找尋阿仁的輪廓,對他也是最好的;也許,阿仁一直都在等待阿良與美寶的離開,那麼,他將終於能夠消失於人海當中,過點普通、不需要被期許的人生,在那些溢出的愛中,解脫。
          
  電影沒有說得太多,導演將剩下的權力留給觀眾。而我想起,在一躍而下的山谷溪水中,美寶輕輕趴在阿良身上的親密、想起國王遊戲時,阿仁吻了阿良,和後面那句「友誼長存」、想起美寶擲起銅板說「願賭服輸」、輸的是要去買酒的阿仁,或者是讓出阿仁的她自己、想起手扶梯帶走了機票、想起阿仁一次又一次的說著小木偶的故事……

  而觀眾席上的我,想像那些推卻卻又纏綿的關係、想像那個年代,那個讓我現在擁有自由的那個過去,無盡感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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