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0月9日 星期日

[戲劇] 《我是油彩的化身》



  《我是油彩的化身》搬演的是畫家陳澄波一生的故事。類似這種傳記題材的戲近年來也不少,包含前年的《梆子姑娘》由王海玲自己串演自己的人生、即將重演的《孟小冬》則由魏海敏一人飾多角講述京劇名伶孟小冬的一生、三缺一劇團上半年度所演出的《耳背上的印記》也是演員賀湘儀以單人表演來講述自身的故事。但去除《耳》戲為小劇場演出,前三者皆為大劇場的表演,在與觀眾距離較遠、敘事脈絡必須拉的很長的狀況之下,不難看出舞台作為「傳記」媒介的困難。

  首先,在戲裡戲外的跳接上,《梆》和《我》不約而同的選擇了「記者」作為媒介,但卻也都陷入了「講解式、註解式」的表演。在《我》劇當中,阿慶(胡與之飾)是一個剛從美術系畢業的學生,正對於是否可以踏上繼續深造的旅程感到猶疑,於是他發現了畫家前輩陳澄波的尋夢之旅,並藉此激勵自己。

  阿慶在戲中是關鍵性的轉場人物,他時而化作遊客拜訪陳澄波的故鄉、時而扮演鄉民參與陳澄波的人生、時而在日本化身記者來訪問得獎的陳誠波。觀眾可以很順利的跟著阿慶在時空中任意跳接,這原先是個聰明的設計,但編導卻不甘於只展現陳澄波的一生,更希望在展演的同時,也替陳澄波的人生下註腳──這麼一來,阿慶的角色就變的更加死板,他必須要景仰陳澄波、必須要跟在陳澄波的生命後面幫他下定位,甚至直接變身旁白,告訴觀眾現在是陳澄波的「自由創作期」等等;並且急於透過教師上課的傳授方式,補滿任何演出所縮減的生命篇章。

  我想這是在抉擇上的困難,畢竟一輩子要濃縮成兩個小時,再加上又是透過舞台劇,這種相對於電影來說非常受限的媒介,在時空是否需要寫實、角色經歷事件上的取捨都有非常大的難度,也許去年英國合拍劇團來台演出的《春琴》可做為借鏡。其於事件的選擇上就非常好(不過或許該歸功於小說寫的好?),不著痕跡的功能性選擇、每一個選擇都直指同一個終點,每一件小事都不容刪減,戲的緊湊度於是油然而生。

  再者,如果一個人的人生值得被傳頌,那必然是因為其生命的厚度及力量達到一定的影響力,而這種影響力多半是正面的。所以傳記體裁的戲劇很難跳脫「頌揚」的命題,當然頌揚不一定不好,但頌揚之於更難擺脫的宿命就是「教化」,而《我》劇在教化意味上,也的確就太濃厚了。劇中掉書袋的次數非常多,再加上洪榮宏(飾陳澄波)並不是專業演員,在處理生硬的台詞如「孺子可教矣」等句子上,很明顯的就可以感受到演員自己都沒有消化,且略帶尷尬的說出這些台詞。再如劇中關於人體彩繪的討論,藉此帶到「什麼是藝術」的命題,也是浮光掠影的一閃即逝,除了刻意想展現陳澄波對於藝術的見識,也並沒有帶來什麼思考的空間。

  而這個問題也影響了整齣戲──觀眾沒有思考的空間,因為,編導已經把一切都說死了。

  回到整齣戲來說,我想果陀是有誠意要好好說一個故事的。特別是在多媒體的運用上,是在我的關戲經驗當中,將大劇場中運用的非常好的一次。尤其是這次的主角陳澄波本身是畫家,所以畫如舞臺背景、舞臺背景又如畫家人生的感覺特別強烈,陳澄波和自己的作品在舞臺上「對話」別有一番滋味。不過回到前面「說太白」的問題上,除了畫作的運用之外,還使用了相當多的(類)歷史影像畫面,來補足舞台所不能做到的部份,就讓人覺得多此一舉了──舞台劇自有迷人之處,倒也不必處處景仰電影。

  「有捨才有得」,整齣戲處處可見編導「捨不得」,也許這才是整齣戲之所以如此成型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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