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1月15日 星期二

[戲劇] 《海鷗》


不知所云的經典搬演



 
 《海鷗》是契柯夫作品當中我最喜愛的一個劇本(儘管並不是他最好的劇本),原因無它,「青春」兩個字大概可以概括一切緣由。《海鷗》中的角色都尚未老去、都還奮力的在跟生命搏鬥、都還願意相信些什麼。
 
    所以我認為《海鷗》其實是相當適合學生製作的,帶點青澀、帶點矛盾、脆弱而又強大、執拗而又認真,是尚未出社會的學生才能夠擁有的、對社會/未來帶點不安的想像,學生其實就是《海鷗》作品當中非常「本色」的選擇。所以我原先是相當期待北藝大這次的學期製作的。

   
然而,這樣的青春本色卻在導演陳舊的思想之上完全遭到禁錮。

   
導演完完全全的照本搬演,切斷了劇本可能跟這個時代發生任何可能性的機會,甚至偷偷的抹除了劇本當中相當重要的時間、地點暗示,讓觀眾疑惑──究竟我所觀看的「戲劇當下」,是十九世紀的俄國、或是二十一世紀的台灣、又或是二十一世紀的俄國?台詞上強調的莫斯科不見了,剩下的是鄉村與城市的相對地點,導演刻意的抹除「絕對」的時間地點,卻又在台詞翻譯上不多加處理,導致「台詞像是十九世紀的俄國」、「服裝像是二十一世紀的俄國」、「演員角色像是二十一世紀的台灣」。沒有被處理交代的社會背景,卻又各自為政的代表不同的時代意涵,觀眾不能建立的一個確切的投射時間,於是看戲就變的更加痛苦。

 而「導演整合失敗」絕對不止在於時間地點的交代上。包括幾個舞台的使用都相當令人疑惑──為什麼需要把舞台拉向觀眾,形成多面視角的三面台(但是演員的表演卻是單一面向)、為什麼幕與幕之間的的換景要全上全下,導致觀眾耗費非常長的時間在「乾等」換景、為什麼演員需要從觀眾席上下台,除了噱頭之外還有意義嗎?為什麼四幕劇的中場休息是發生在第三幕結束、整齣戲開演的兩個多小時之後?

 這些問題除了感受到舞台設計在「整」導演之外,我沒有更多的想法了。於是坐在台下的觀眾如我,整場戲彷彿看到導演與各個部門的角力與拉扯,整齣戲就這樣被東拉西扯的失去原貌。契柯夫的台詞在舞台上,但《海鷗》的氛圍不在。

 一九九零年賴聲川曾於北藝大學製執導《海鷗》一劇,我有幸看到此一演出綠影,儘管初看時仍困惑於「劇本翻譯對於演出的限制」,但對比本次葉子彥導演的《海鷗》,除了「高下立判」之外,倒也是沒有什麼其他話好說了。

 當時賴聲川將劇本的設定一改而為對於上海的懷想與期待,放在該時代背景之下,不安的台灣社會、感覺被遺棄的台灣社會、經濟準備起飛的台灣社會等等多樣的矛盾衝突匯於一身,整齣戲的「氣氛」拿捏的相當好,提供了閱聽人另外一種視角來欣賞契科夫的劇本。此外,當時的演員也都是一時之選,包括林如萍、戴立忍、尹昭德、宋少卿、劉亮佐、陳湘琪、張鳳書等今日活躍於劇場、電影、電視的中生代。在飾演《海鷗》的過程中,儘管他們青澀不減,但卻擁有絕對炙熱的信念,在戲裡、戲外相互輝映著。

 而相較於本次這個「安全」而甚至是「膽小」的劇場呈現,我實在是好想問導演「你為什麼選擇了《海鷗》?」選擇這樣的作品有什麼意涵嗎?搬演這樣的作品有什麼意義嗎?我想這是搬演經典作品中就需要面對的問題──這樣的演出在今天成立嗎?今日的特烈普列夫還會自殺嗎?今日的特里果林還存在嗎?今日的妮娜又在哪了?今日還能有阿卡汀娜嗎?導演讓我們如同看劇本一樣的看完了整個演出(且還剝奪了我們看劇本時擁有的恣意想像)、讓我們除了(我們早已知道的)劇本之外沒有看見更多,那讓我們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:為什麼需要走進劇場看你導的《海鷗》呢?

 我百無聊賴的坐在台下,看著台上發生一切「我所已經知道」的事情,想著,我究竟為什麼要坐著這裡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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