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3月28日 星期一

[戲劇] 《夜奔》


地點:實驗劇場
演出:香港進念20面體
時間:2011/3/26 14:30

    說到《夜奔》,腦海中第一印象是裴大帥穩穩當當的單腳屈膝蹲下,那個讓人忍不住大喊一聲「好啊」的扎實功夫;第二印象是劉若英、黃磊合演的電影《夜奔》,裡面對於同志之情和大時代的慨歎。

    香港進念二十面體則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來演繹《夜奔》,編導疏離的解析李開先的〈夜奔〉文本,化成時代感和昆曲交流。然而由於這一種「解析」的態勢,讓整齣戲不得不決定了其客觀又疏離的對話姿態──同時,也是對觀眾並不友善的姿態。

    正式開場前,導演便用了「撿場」來說明整場戲的意旨:撿場旁若無人的搬出一桌二椅,專注而凝重的注視著自己擺放好的桌椅,不時採取各種角度來觀看,和觀眾一起「準備」戲的開演。觀眾席的燈全亮,場上的表演並不明確的說明究竟開演了沒,觀眾從悉悉酥酥到漸漸
安靜下來,但燈始終沒有暗。

    「我們不知道導演希望我們看什麼」,這種撿場一人在台上瞎忙、觀眾目光找不到焦點的狀態維持了好一陣子,直到電子音樂(應該是電子琴)的聲音出來,輔助的動作是崑曲〈下山〉一折當中,配上紅絲帶,在現代舞和崑曲程式化動作中猶擺的姿態,沒有台詞、沒有唱詞與唸白。接著隨著音樂的改變,轉換成歌劇,而演員的動作逐漸趨向程式化的崑劇,少了現代舞的隨意,並試圖在歌劇音樂與昆曲動作之中找到融合,從頓點/重拍中可以約略感受到這種融合。而直到此時,場上的大燈、觀眾席的大燈都還沒有暗過。

導演企圖將崑曲與西方音樂的結合意圖明顯,雖不突兀但也不突出,抽掉口白、唱詞之後觀眾變的無所依托,即使是水滸傳這麼耳熟能詳的故事,觀眾依舊非常不安,甚至變得無法欣賞。

    隨著歌劇的音樂聲漸弱,觀眾席的燈光終於漸漸的暗下。單純而潔白的背板化身成為巨大的投影板,慢慢的投上故事脈絡、製作團隊等等資訊,戲彷彿現在才開始──但就在觀眾好不容易安心下來要欣賞之際,天花板的日光燈閃了幾閃,燈又亮了。

    著西裝和馬掛的異時林沖分別走出,而後場上一直有一個坐著凝視的人,可能是撿場、可能是李開先。導演把程式化的動作說白了,投影字幕上寫著「讓我們想像眼前是李開先的書房……」,觀眾必須配合字幕輔以想像,但很不幸的,字幕約在幾分鐘後又消失了。

    觀眾就像乘坐在暴風雨中迷航一般,不斷的在找舞臺上發生了什麼事,但其實從頭到尾都找不到。

    接下來導演要玩的就是撿場時空和舞台時空的矛盾感,這邊做的相當流暢,舞台上唯一在忙的人是撿場,他上上下下、忙進忙出的搬著道具,而林沖凝神屏氣,節奏極慢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、準備著自己的表演。這時的音樂終於配上了崑曲,但若有似無的低吟著,觀眾依舊
沒有聽見唱詞,但霎時間,極大的火車聲湧進,一切都被覆蓋了,被新時代、新世界、新發明給顛覆了。

    到此為止約莫只是整齣戲的前三分之ㄧ,至於後面的劇情也大約同前述,撿場的凝視、林沖(崑曲)面臨大時代如何自處,兩條相異的時間軸平行往前行進,偶爾交疊於是產生對話。

    但讓我疑惑的是:為什麼不唱?從三位演員的肢體看的出來,絕對不是因為他們不能唱,三位功夫都是沒話說的,在那些迷航的時刻裡,要不是幾位演員的功夫如此迷人,大概早就昏睡了吧,那既然能唱,為什麼要用若有似無的配音輔以字幕,讓觀眾看也不專心、聽也不清
楚?

    崑曲的身段比起唱來說還是次要,被抽掉「聲音」的崑曲還是崑曲嗎?這樣要如何「對話」?節目單上寫著這是獻給「撿場」的作品,但撿場除了不斷注目著台上台下存在過、或已經消逝的一切之外,還有沒有其他更值得被關注的面向?

    不然,說穿了這也就是一個手段高明的「消費」罷了,做這樣一個「哀悼」崑劇曾經存在的作品,不如說是在「唱衰」崑曲的。崑曲依然興著,在裴艷玲的作工當中他不曾死去,如果崑劇會死,也是因為這樣過度的詮釋與找不到重點的疏離演出。

    當然演員的表演是精采的,沒話說的現場,身段和擊樂都做的相當了不起,但這種轉化是失敗的,觀眾不會因此想多了解崑曲、多聽一回〈夜奔〉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